台灣大學許教授
A. 許倬雲的人物經歷
許倬雲(Cho-yun Hsu),江蘇無錫人,1930年7月生,求學於台灣和美國,1962年獲美國芝加哥大學博士。先後執教於台灣、美國和香港多所知名大學,2000年10月被南京大學、東南大學授予名譽教授,現為美國匹茲堡大學歷史學系榮休講座教授、台灣「中研院」院士。學貫中西,善於運用社會科學的理論和方法治史,研究領域主要在中國文化史、社會經濟史和中國上古史。代表著作包括《中國古代社會史論》、《漢代農業》、《西周史》、《萬古江河》等。歷史學家,是中國台灣歷史學界的耆宿,有「台灣改革開放的幕後推手」之稱。許先生還是台灣著名音樂人王力宏的舅公。
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
助理研究員(1956-1962)
副研究員(1962-1967)
研究員(1967-1971)
通信研究員(1981-1997)
研究員(1997-)
中央研究院特聘研究員 (1989, 1999-2000, 2003, 2004, 2006)
國立台灣大學歷史系
副教授(1962-1964)
教授兼主任(1964-1970)
講座教授(1984-1985)
特聘講座教授(2006)
美國匹茲堡大學
歷史系及社會系教授(1970-1982)
校聘講座教授 (1982-1999)
榮休校聘講座教授(1999-)
香港中文大學
歷史系講座教授、偉倫講座教授(1991-1998)
中國研究榮譽教授(1998-2001)
夏威夷大學本斯講座教授(1996)
SeniorVisiting Fellow, East-West Center,(1996,Spring)
杜克大學西孟講座教授(1998-2000)
香港科技大學包玉剛講座教授(2000)
南京大學余紀忠夫婦榮譽講座教授(2005-)
東南大學榮譽教授(2005-) 我的中學是在無錫的輔仁中學度過的。輔仁中學在無錫非常有名,跟輔仁大學沒有什麼關系,而是取「以友輔仁」的意思。當時教我們的老師都是飽學之士,抱著服務鄉里的理念在那裡教書。他們教書跟其他的學校很不一樣,都是啟發式的。
當時那些關系非常好的同學,我們現在還保持著聯系,前年和去年還進行聚會,不過老友凋落,不及一半,令人感慨。
1948年的年底,我還有半年就高中畢業,局勢變得非常動盪。我的父親一直在國民政府工作,當時雖然已經退休,但是在當地有一定的威望。父親知道他絕對不可能留在無錫,恰好我有個姐姐在台北,父母就帶著全家人去了台灣。
台灣本來只有360萬人,突然增加了150萬,所以剛過去的時候條件非常艱苦,在台灣的前十年,基本上都是餓肚子。我的大學教育是在台灣大學完成的。最初讀的是外語系,第二年轉入歷史系。
我在台大的時候,一些從內地撤到台灣的北大、清華、中央大學的大教授集中在台大任教。當時台大的校長是傅斯年先生,我就是在他手下考入台大的。現在想起來,這是一種幸運的機緣:當時台大學生少,好的老師很多,這樣讓我有更多的機會去接觸到不同的思想、不同的學派,也可以選擇不同的課題。這樣的背景讓我日後的歷史研究跟同行不太一樣:我關懷的范圍很寬,不單單在歷史一行之內,而是跨了幾個門道———比如說,考古學、歷史學、人類學等等。
我之所以成為今天的我,跟台大那些老先生們有著很大的關系。在台大,考古學我是跟李濟先生學的,跟李宗侗(玄伯)先生學了古代社會,董彥堂(作賓)先生教的是商周的甲骨文……當時我跟這些老師的聯系相當密切,不單單可以在課堂上承教,還可以到他們的研究室隨時請教。有些老先生不願意出門的,就讓我到他們家去討論問題。
因為我走路不太方便,李宗侗先生就找個三輪讓人把我推過去,他講古代社會不是講中國古代社會,而是把希臘羅馬的古代社會和中國古代社會串通在一起講,師生倆一起上課,更沒有上下課的概念。
我跟董作賓先生讀書,一對一,也沒有上下課的概念,老先生不知道什麼是下課時間,一講一個下午,餓了,買幾個包子,一人一半。到了他講不來的課,他就找朋友來教我,這些大概都是現代的大學生很難碰到的吧。 對於我一生學科選擇影響很深的是傅斯年先生。
我的中學是在無錫讀的,無錫的學術氣氛很好。我所在的輔仁中學,規模不大,但是師生之間的關系很融洽,除了上課,老師們經常會讓我們看很多課外的東西,在那時我就對歷史比較感興趣。
到台大之後,本來考進的是外語系,不到兩三周,傅斯年校長找我了,因為我的入學考卷給他的印象很深,數學是滿分,國文卷子和歷史卷子被閱卷老師直接推薦到傅校長那裡。找到我之後傅校長直截了當地跟我說:「你應該讀歷史系。」
在台大上到二年級,我在全校作文比賽中得了第一。傅先生又把我找過去,跟我說:「你好好讀歷史系,將來你到史語所來幫我。」
他老人家的樣貌,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歷歷在目。我學歷史,要說受了誰的影響,那就是他老人家。慚愧的是我學歷史博雜得很,不太專心,對什麼都感覺很有趣。
對於研究歷史,我是拿歷史當材料看,拿別的學科當工具看,這樣我就可以用各種工具處理材料。
後來到芝加哥大學去,芝加哥大學也是很奇怪的學府,不大在意你讀什麼系,學生的課程可以自己設計。在那裡,我選課的范圍也比較寬,包括經濟學、中古史、考古學、宗教學、社會學等等。
我都很難說在芝加哥大學讀的什麼系。比方說我讀宗教學,但是並不拿學分,而且選讀宗教學的只有我一個學生,爬到三樓去聽老師上課。
中間我因為身體的原因在醫院里開刀,教授我埃及古代史的老教授到我的病床前去教我,帶去書,一邊講,一邊討論。
芝加哥大學是韋伯理論的接受者和大本營,我到那裡的時候,韋伯理論剛剛傳到那裡不太久。我在那裡讀社會學的時候就開始注意到中國的文官制度,因為這是韋伯理論大的系統中的一環,我的指導老師Blau先生所從事的就是中國文官制度的分析,那時候我就開始注意到韋伯談到的官僚和中國文官制度的基本差別。
這些是我一生的幸運,因為開刀,因為走路不方便而受到老師們特別的照顧,得到別人不太容易碰到的機緣。 1962年,我到了史語所工作。其實在這之前的1953年我就進了史語所,但是因為台大開辦了第一個研究所,我就辭去了史語所的工作,回學校讀研究生了,我是台大的第一個研究生,一直讀到1956年。還有一點就是讀研究生有獎學金,獎學金比我在史語所做助理員的工資還要多50塊錢。而且不用干什麼活,只要好好念書就可以了。
那時台灣的研究生教育跟內地不太一樣,內地是一個導師帶一個學生,但是在台灣是由一個三到五人組成的學術指導委員會共同負責。這樣就給我一個相當大的刺激,因為當時我的幾個指導老師的治學思路都不一樣,他們在那裡各自講各自的,逼得我不得不思考,尋找自己的路子。
後來1962年正式到史語所,一直待到1970年,中間還在我的母校教書,兩份聘書,一份工資。1964年我又開始擔任台大歷史系的系主任,這時候開始負責一些瑣碎的雜事。當時校長是錢思亮,他老人家總是指派我做不同的事情,從來沒有讓我閑過。現在想起來,那幾年忙得發昏,但是也有一個好處,就是讓我的眼界從過去那種單純的書齋生活中脫離出來,獲得了更大的視野。
當時還有一個讓我很忙的工作就是給中研院辦「洋務」,人來客往,各種合作項目都是我「幫忙辦」。當時中研院的院長是王雪艇(世傑)先生,胡適之先生故去之後,王先生本來就是院士,又有行政經驗,被選為院長。我跟王先生的關系,不單是研究員和院長的關系,還輔助他做了很多國際學術交流活動,浪費了我很多時間,但是也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。
王先生是個大學者,國際法的專家,三十歲上下的時候創辦了武漢大學,一出手就是一流的大學。後來他在國民黨政府工作,做過外交部長。
這期間我認識了我的太太,她本來是我的學生,她畢業後的第三年我們開始來往,後來很快就結婚了。 被選為中央研究院的院士大概是在1980年,時間太久了,記不得了。這前後李敖曾經著文攻擊我。李敖在台大讀書的時候就是個很自負的學生,他的老師姚從吾先生很縱容他。我做系主任的時候,他正在讀研究生,李敖很聰明,但是他不守規矩,我對他也不假以辭色。
我跟李敖的第一次嚴重沖突是他在《文星》寫文章,說老先生們不交「棒子」,其中涉及到我的老師們的一些事情完全出於他的編造。之後他跟《文星》的蕭老闆、還有餘光中先生到我那裡去,我就給他矯正,我跟他說:「我們學歷史別的沒有什麼,但是基本的行規就是不許編造故事。」就這樣我倆吵翻了。後來我很生氣,跟他說:「你給我出去。」蕭孟能就跟他走了。從那以後他就不斷地攻擊我,不過我也從來沒有回應過。
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跟他見面了。
1970年我到了匹茲堡大學,本來是去做訪問教授的,後來一些前輩老師就跟我說:「你不要回來。」就這樣,我就呆在匹茲堡大學沒有回去。